X廣告業務怎麼了
廣告商一向善於見風使舵。在馬斯克助選特朗普獲勝後,據英國《金融時報》報導,迪士尼、華納兄弟探索頻道、康卡斯特、獅門娛樂等廣告主,在暫停投放埃隆·馬斯克旗下平臺X(即 Twitter)投放廣告之後,又開始複投了。
對馬斯克來說,這是一個好消息。
不過先別高興太早,刀客doc認為:X的廣告業務還遠遠沒到反彈的時刻。
11月,根據世界廣告研究中心WARC的一項分析,如果 X 能夠保持收購前的用戶增速,那它的廣告收入可能會是今天的兩倍以上。但遺憾的是,X的廣告營收未來還會繼續走低。
預計2024年的廣告收入將跌到20億美元,而2025年廣告營收可能連20億美金都不到了。WARC估計,馬克斯治下的X,廣告收入總體上已經損失了59億美元
相比之下,其他社交媒體平臺在同一時期的廣告收入實現了強勁增長:Instagram增長了24.9%;Snapchat增長了13.8%;Pinterest增長了18.1%,這使得X已不再是全球前20名廣告媒體平臺。
其實馬斯克在今年做了大量動作,試圖挽回X平臺上廣告費的流失:
- 6月份在坎城創意節出席一系列公開活動,並接洽了不少廣告公司和廣告主,為X招攬廣告客戶。
- 9月,邀請前現代汽車首席行銷官Angela Zepeda為其新的全球行銷主管,希望借助Zepeda在廣告圈的經驗和關係,緩和與廣告業的關係。要知道之前X並沒有這一職位。
- 11月,與SSP供應方平臺 PubMatic達成廣告技術上的合作,以期提高廣告銷售效率,拉動廣告營收。
在我看來,這些行銷層面上的動作全都治標不治本。X對廣告主吸引力下降的原因,不是馬斯克罵了廣告主,雙方交惡,更深層的原因是X的內容和運營策略越來越癲了。
一、
Twitter其實在2019 年就已在全球範圍內禁止所有政治廣告。馬斯克接手後,將Twitter改名為X,並在2023年8月,恢復了政治廣告。
所謂的政治廣告,不止局限于總統競選宣傳,還包括議員競選、意識形態廣告、公共政策廣告等多種形式,當然總統競選的費用最高。美國廣告諮詢公司AdImpact預測,在102多億的廣告支出中,總統選舉花費27億美元廣告費,參議院選舉花費21億美元廣告費,眾議院選舉花費17億美元。
《金融時報》曾報導,X 原本希望在2024選舉年實現 1 億美元的政治廣告收入,以此彌補大品牌從該平臺撤出造成的廣告收入損失。
然而,這一目標顯然沒有達成。
《金融時報》分析了X政治廣告透明度庫的資料:10月23日的時候,距離11月5日投票還有不到兩周的時間,X上的廣告投放量還不到目標的五分之一。
另外,政治廣告大盤和品牌廣告大盤相比,實在是小巫見大巫。今年美國政治廣告總支出在100億~120億之間,快消品僅僅在數字廣告上花費近500億美元,這還不包括戶外、電視等傳統媒體的廣告支出。
即使是政治廣告支出,X也拿不到所有的預算。Twitter被馬斯克收購後,許多政治團體就對它產生了深深的不信任,X上大部分都是共和黨的廣告內容。
而特朗普本身就在X上有眾多粉絲,在社交媒體的投放力度沒有對手大。根據非營利組織Open Secrets預計,哈裡斯競選活動的花費是特朗普的兩倍多。
而哈裡斯將數字廣告支出集中在穀歌和Meta等大型廣告平臺上,今年在這些平臺上的支出已超過2.8億美元,這讓X上的政治廣告收入相形見絀。
二、
政治廣告不達預期,平臺上又放開了政治內容,這帶來一個直接的後果:虛假資訊的氾濫。
在美國,很多政客或團體會故意傳播虛假資訊以混淆視聽,影響選舉結果或公眾輿論。而像Facebook、X等社交媒體,對重要政客看上去錯誤的言論,審核力度並不大。平臺認為重要政客的觀點(即使是虛假錯誤的)也是一種新聞,公眾有權利聽到。
MIT的一項研究顯示,虛假資訊在Twitter上被轉發的可能性比真實資訊高出70%,並且到達第1500名使用者的速度要快六倍,這一效應在政治新聞中尤為明顯。
我認為,平臺上出現政治內容沒有什麼大不了的,但是X在內容審查上的消極和不作為,過度放任政治內容的氾濫,一定會影響整個平臺的內容生態和使用者體驗。
因為伴隨政治內容出現的是大量富有爭議的極端觀點,而X等社交媒體上的回音壁效應,進一步加劇了用戶的情緒極化。
廣告主如果涉及過多的政治內容,可能會引起一部分消費者的反感,從而損害品牌形象和聲譽。所以,注重形象的大型品牌商對此避之不及。比如在2023年11月,IBM暫停了在X平臺的廣告支出,原因是其廣告與X上的親納粹內容一起出現。
我發現,這次《金融時報》報導的恢復投放的廣告主有一個特點,都是影視娛樂公司。
這類公司的廣告投放通常與電影或節目的上映或播出時間緊密相關,需要在短時間內迅速吸引觀眾注意,獲得票房或者收視率,對這些公司而言,品牌形象不是廣告投放考量的首要目標。
而很多消費品和科技公司更注重長期品牌建設和消費者關係的維護,在一些積極的時刻與用戶達到情緒上的共鳴共振,以此獲得好感。他們投放一個最基本訴求就是保證自己的品牌安全,不是要陷入輿情陷阱:讓自己的品牌不會產生負面的聯想。
當然,品牌安全的考量只是一個方面,關鍵是品牌的投放效果也會大打折扣。
廣告監測公司IAS 的一份報告指出,品牌靠近危險政黨內容的廣告,成功率降低了66%,每次轉化費用增加了29%,即增加了0.82美元。同樣,靠近新聞相關錯誤資訊的廣告成功率降低了53%,每次轉化費用增加了8%,即增加了0.23美元。
也就是說,廣告主花了更多的錢,但是廣告的觸達率和影響力卻大打折扣,自然也就不願意在X上投放廣告了。
三、
除了政策內容太多之外,機器人流量太多也是扼制廣告主放棄X的一大原因。
在收購X的時候,馬斯克曾經表示要消滅X上的機器人流量。現在看來,馬斯克並沒有做到。
今年年初的超級碗星期天,一直是美國的行銷大事件,相當於咱們國家的春晚。這一天是單日食品消耗量第二高的日子,僅次於感恩節。當時X發佈數據稱,自己平臺的展示次數、使用者帖子數和視頻觀看次數分別同比增長了31%、41%和75%。
但是這個資料立刻被網路安全公司CHEQ打假了。該公司收集了超級碗週末兩天期間內的資料,發現從 X 轉化其廣告客戶網站的流量中有 75.85% 被認定為虛假流量。
虛假流量在廣告行業內部有一個標準,分為兩類:一般無效流量(General Invalid Traffic, GIVT)和複雜無效流量(Sophisticated Invalid Traffic, SIVT)。前者包括機器人爬蟲的流量,後者包括高度模擬真人訪客的機器人、廣告外掛程式產生的流量、以金錢補償為動機的操縱測量資料行為等等,需要通過高級分析、乃至人工干預等方法才能分析和識別。
一項有行銷效率平臺Lunio開展的研究顯示,Google、Meta、Linkedin和TikTok在內的主要行銷管道中所有付費流量的8.5%是無效的,相當於每12次網站訪問中就有一次是無效的。 到2024年,無效流量將使企業損失高達2048億美元。
無效流量帶來的危害不僅僅是浪費廣告支出,它還有兩個致命的後果:
1、誤導行銷決策:無效流量會虛假誇大帖子參與度,誤導品牌的投放決策,導致預算分配不準確和收入預測不可預測。具體來講,會讓X進一步失去了在廣告主側的公信力。Kantar的媒體反應研究資料顯示, X 被認為是不可信的,只有 4% 的廣告認為社交媒體平臺上的廣告是品牌安全的,四分之一 (26%) 的人表示他們計畫在 2025 年減少在X上的支出。
2、拉低廣告價值:X 廣告業務的飛輪正在倒轉,進入到一個負向的迴圈中。政治內容過多,導致虛假資訊盛行,進而無效流量變得越來越多,廣告主不認可X的價值,單價變低。目前X 的CPM(千人展示成本)已下跌超過 75%,只有1.2美元(META是7美元,TikTok是3美元),為三年來的最低水準。(資料來源:Gupta Media )
最後一點,就是對X平臺來說,馬斯克的個人印記太重了。而平臺最大的不確定性就是馬斯克個人。他本人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,但一定不是一個善於與社會妥協的、世故的、圓滑的商人。他把自己過度的政治化,也勢必會把X變成一個看上去偏激的、充滿不確定性的平臺。
當時馬斯克將Twitter改成X這個名字意味著有無限未來的可能性。但是目前看來,X的未來,真的就是一個「X」。